宿命难违。
不知道是谁,一直在我的梦里重复低吟着。
那么,我究竟忘记了些什么东西呢?
并不属于我的,很痛苦的,不想回想起来的记忆。
盘旋在我的心头,挥之不去。
“啊啊,真可爱呢!”
“相比之下,可要比那些残次品好多了。”
“真不愧是我最完美的杰作啊……”
“我的孩子(奴隶)。”
女人笑着,蛮横的抬起我的下巴,吻上我的嘴唇,舌头不断向内侵犯,她双手不断的在我身上摸索着,并慢慢褪下我身上破旧的衣物。
很屈辱,但是,想活下去。
不想死……
她是谁呢?这是我吗?不,我不知道她是谁,这个人也不会是我。
这样无心的人偶(身体),绝对不会是我。
“宿命难违……”
所以说,究竟是什么样的宿命啊?
我渐渐的从睡梦中醒来,揉了揉眼睛,花费的不少的时间才认清现在的情况。
果然呢。
又变成这个样子了。
我拿起桌子上的空瓶子,放在半空之中,看着定格在空气中的试剂瓶,双手拄着下颚,静静的发呆。
不经意间,就会变成这个样子,自从来到瓦丁顿,自己周围的时间越来越不稳定,经常会发生断裂,每到此时,我总能听见某人的低吟声,但是只要注意去听,声音又会消失不见。
不过。
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,笑了笑,声音的出处我也大致已经了解了。
“所以说啊……你为什么要离开回廊呢?”
少年以一种奇艺的姿势倒吊在屋顶上,摊开手,淡淡说道。
“又是你啊……”
为什么又是这个家伙啊?
我盯着头顶那张十分得意的面容,感到十分的不爽,无论是出现的方式还是说话的语气,都十分令人讨厌,尤其是那张面容,也许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会很吃惊,但是久而久之,也就见怪不怪了,甚至感到尤其的厌烦。
那是我前世时年少的模样,那张面容,正是自己前世时的脸。
这算什么?
即使是神明,也太过于任性了吧?
用着别人的身体,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,真是过分的神明呐!
谁知道会不会用那副样子去干一些奇怪的事?
我可不想突然就落得一个诱拐萝莉的罪名!
“我说,我可不是萝莉控,在说神明可不会做什么违法的事啊!”
谁知道呢?
“这样恶意满满的怀疑真是令人伤心啊!小家伙。”
谁会相信这个家伙啊!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,不被怀疑也是不可能的吧?
我盯着面前这个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的家伙,歪着脑袋,讥讽道。
“嘛,说的也对……”
少年停了下来,突兀的坐在空中,盘起双腿,前额微轻,露出同以往一样得意的微笑。
“这没办法,你看,我也没有说过自己是神之类的东西,本来就是你先入为主的观念,不过这样的称呼似乎也蛮不错的,我嘛,可以说是回廊意识的表现,是回廊的眼睛、回廊的耳朵、回廊的声音……这么一想说是神明似乎并不为过,但是啊,你真的了解神明是怎样的东西吗?”
……?
神明?
“所谓神明这种东西啊!生于想象,存活于信仰,没有他人的信仰就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,简直是比人类还要弱小的生物,只要失去了人类的敬畏之心就会死掉,想想还真是脆弱,可是我就不一样了,我代表的无上回廊的意志,我不需要人类的信仰,因为我信仰我自己本身,所以啊!不觉得我才是真正的神么?”
疯子。
这是我对于这个家伙的评价。
自大的家伙,神明?别开玩笑了,我从未相信过神明的存在,也从未有过信仰,神明这种严肃的话题,只不过是一种无意识的集合体,人类的不安、期盼、愿望、恐惧……所有的所有集合在一起,而衍生出来的幻觉怪物。
自称神明?不过只是自大的凡人罢了。
“你是这样想得吗?唔,原来如此原来如此……好了,那么这样好了!”
少年仿佛决定了什么,笑着双手合十,发出响亮的声音,举止张扬而不失风度。
但是,看到这副样子,我却莫名被激起一身冷汗,脸色阴沉下来。
不详的预感。
“我说过了,我是自己信仰着自己的神明,但是偶尔也想要尝一尝被别人信仰的感觉,如果能获得无神论者的信仰,岂不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吗?”
想要获得我的信仰,哈,那是不可能的吧?等等!
什么……
你想做什么?难道……
等一下,这是犯规!
“任性是神明的权利啊……对吧?柯罗诺斯?不,吟?不,也不对,嘛嘛,算了,名字什么的无所谓了,作为回廊最为宠溺的孩子,不听话可不对啊!你说呢?虹?”
你,难道要做什么……手脚么?
我可,绝不容许!
如果艾莉尔出了什么问题,我绝对不会放过你!
“试图磨尖牙齿的幼虎真是可爱呢?但是,这场游戏有些难度,才更有意思不是吗?”
是么?
我不信神,所以绝对不会相信你。
神明?
什么啊?什么啊?
开什么本世纪最佳玩笑奖啊?!
我举起的桌面上摆放着的枪,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面前飘在空中悠闲的少年,我听着魔力在枪械中流动的声音,以弑神为目标,坚定的按下了扳机,尽管将我的整条手臂震得发麻。
然而换来的,只有少年淡然的微笑。
随后,时间又开始了周而复始的流动,回廊的声音在我的耳畔低吟着,遮住了我的眼睛,颈部传来的刺痛令我无法呼吸,我想要呼喊,但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,仿佛被一双手扼住了咽喉,任凭我如何反抗都无能为力,血色的铭文一寸寸崩毁、延伸,缠绕在我的颈部,慢慢露出红色外表下白色的光焰,在半空中轻轻飘荡着,睁开的白色的眼睛。
苍白的项圈。
神的注视(恶意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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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明白,接下来他将面对怎样的命运。
少年擦拭着怀中的长剑,这把剑上,到处都是划痕和损伤,但是依然不减过往的锋利,少年满意的看了看,在空中尝试着挥舞了几下,划破空气的声音让他十分欣慰。
正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,所以绝对不会动摇自己的决心。
自己与伙伴们约定好了的,谁都可以临阵脱逃,但是,他绝对不容许自己退后一步。
他就是一条坚不可摧的战线,即使这条战线已经因为战争而伤痕累累,但是,被嘱托着伙伴期盼的少年,此时此刻如同怀里的长剑一般坚不可摧。
他是一名普通的勇者,怀着伙伴们的心愿,屹立于此。
目前各国告急,人类的战线被迫后退,如果自己无法守住瓦丁顿,莱鲁尼迦将失去南边最为坚固的战线,届时亡灵大军将长驱而入,占领极为重要的交通枢纽,少了物资运输,莱鲁尼迦不出半年必将沦陷,人类众国如果少了莱鲁尼迦这个重要的战力,其他国家将更加难以维持。
这里不能输,少年也绝对不能输。
想到这里,少年的眼神又坚定了几分。
不过……
“让开!”
铠甲相互碰撞着的声音,格外的响亮,回响在少年的耳边。
“阿诺德……”
少年抬起头,注视着面前身披重甲的少女,露出淡淡的微笑。
“又来了么……”
“……”
少女皱起眉头,满脸的愁容,盯着面前的少年不愿意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。
“跟我离开吧!瓦丁顿守不住的,你知道会面临什么,没用的,我们现在更重要的是和其他勇者会和,只有团结起来,我们才有机会反扑,阿诺德,我们一起走吧!不要在这里白白送死了!”
“……”
少年摇着头,不停擦拭着怀中的长剑。
“我不能离开,布丽姬特,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。”
“阿诺德!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!光凭你一个人是守不住瓦丁顿的!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啊?!为什么你偏偏要去寻死啊!难道……你一点也不顾及我们大家的感受么?!你,就这样抛弃我们大家吗?!”
“……”
少女咬着牙,握紧了拳头。
“我……不能走。”
啊啊,这算什么啊……
真是个固执的家伙。
为什么……为什么,一定要执着到这种地步啊……
没有人可以从那样的天灾下存活下来,勇者也是一样。
我啊……为什么偏偏要在意这样的家伙啊……
(我……)
少女已经料想到了结局,但是,她依然不想死心,做着最后的挣扎。
“即使,是我求你,也不行吗?”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“……”
果然啊……
永远都只是……自己的一厢情愿。
啊……什么啊……
(我为什么要为这种家伙,这种家伙……)
少女低下头,放弃了,慢慢松开了自己握紧的双手,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。
“再见了……如果我们还能再见的话。”
(我不想离开,我还有话要说,我……)
我明明是那么的喜欢你,为什么那么迟钝啊?为什么你那么迟钝啊?
一定要我说出来你才能明白吗?
那么好,我就顺从你那该死的愚钝!
“我,喜欢你……”
……诶?
等等……
(啊啦?说出来了?啊?我,我在说什么啊?什么啊?!)
不想离开……
“你,你这家伙,就死在这里好了!”
不想离开……
“你就和你想待着城市一起消失掉好了!”
不,不想离开……
“你这个笨蛋!你这个笨蛋!笨蛋!笨蛋!大笨蛋!去死吧!”
不要,我不要!这种糟糕的离别!
(可是我,我……)
少年目送着少女赌气离开,眼底随即被染上一层厚重的灰霾,他又是何尝不知道少女的心意,可是,他不能接受,那对于他来说与逃亡没有区别,他承担着希望,那是众人的期盼,如果自己后退的话,城市中的居民会怎样?这个王国会怎么样?他无法想象,呵,勇者这个名字啊……究竟是荣光还是诅咒呢?都无所谓了,现在的自己,只是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。
他知道自己会死,但是,死得其所。
他知道无法阻挡整个亡灵大军,但是,可以争取到大家撤退的时间。
这样就好。
为此,少年早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。
如果勇者都放弃了,那么,还有谁能扛起重任?
精神的崩溃,永远比起战败更为的可怕,人类如果失去了自己的信念,这个种族哪里还有希望可言。
少年提起剑,眼中再无迷茫。
不,不对,还有一个遗憾呢……
布丽姬特……
抱歉了,我不能回馈你的心意了。
把大家赶走,也是无可奈何。
赴死的人,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。
这样想着的少年,只身留在了这片荒寂之地。
……
这场战争,持续了近一个月的时间。
双方都不肯退让半分,随着时间的流逝,人类的劣势越发明显起来,不死者不知疲倦,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进攻,将人类拖到一个面临崩溃的境地,人类军队死伤过半,城防岌岌可危。
阿诺德站在城墙之上,握紧手中的长剑,遥望着远方而来的白色天幕,心中已经毫无迷茫,没错,这里是地狱,但是,即使在这片苍白的地狱里,他没有退后过一步,为王国北边战线的整理争取了宝贵的时间,自己的伙伴们在另一个战场活跃着,甚至听说还击垮了一个巢穴,将其中的亡灵之主斩杀,人类的情况已经开始逐渐好转。
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。
来自于王都的增援大致会在半个月内到达,想到这一点,阿诺德只好露出一丝苦笑,自己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?现在的他能撑一天便是一天,预计三天内亡灵军队就会发起总攻,以现在瓦丁顿的状态,恐怕已经无法守住了。
不过没关系了。
在这里,这个血肉模糊的战场,名为阿诺德的少年心底只剩下了一个信念。
以此肉身,化为南之壁垒。
即使,这座城市里只剩下他一个人,他也不会后退半步。
这便是他最后为之执着的信念。
就如同现在这个时刻,阿诺德看着远方而来的亡灵大军,不禁握紧了手中金色的寒翅鸟挂坠,再次回想起曾经伙伴们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,尤其是回忆中那名金发的少女,不知为何,那身披重甲的倩影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。
迟钝么……
少年笑了笑,抛去杂念,步入了自己的战场,自己的终点。
不想放弃。
不想后退。
不想让大家失望。
不想让自己失望。
他忘了自己受了多少的伤,承受了多少的痛。
没日没夜的奋战与白色的浪潮之中,坚守着这座城市到最后一刻,他忘记了自己究竟坚持了有多久,一天?两天?……无所谓了,现在的他除了挥剑便是挥剑,以一阵之力抵挡着亡灵的浪潮,如果有一刻他停止了挥剑,那便是他死亡之时。
由白骨构成的小山已经不知其数。
但是,已经到达极限了吧?
他已经没有任何的知觉了,手臂断掉了,依旧在着挥剑,眼睛已经看不清了,但依旧执着向前,被冠以勇者之名,奔向必死之局,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宿命吧?
但是,他却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。
“汝……”
嗯?
那个声音在亡灵恐怖的嘶鸣之中显得甜美至极。
少年抬起头,努力睁大浑浊的双眼,想要看清面前的那道身影,但已经无能为力了。
那是那道身影似乎并不想要放弃让少年看到自己,越来越靠近少年,冰冷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脸颊,细腻的手指描绘着他的轮廓,清甜的喘息之声回荡在少年的耳畔。
“吾的东西……”
不妙!
少年抬起断剑,毫不犹豫的斩下了面前那道身影的双手,随即转变姿势,将断剑笔直的刺入那道身影的胸口,但是,还没有当到那刺入后切实的触感,那道身影便远离了他。
“痛……”
少年的视线又清晰了些,终于可以看见那道身影的模样,但这让他稍有些吃惊,他发誓,他自己从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少女。
她坐在巨大的骸骨巨蛛的身上,身上的衣服即使是胡乱拼凑的也遮不住少女的芳华,长长的黑发不加修剪,一直垂落到地面上,但天生的柔顺足以弥补其中的不足,她的眸子漆黑但明亮,如同美丽的黑曜石般闪烁着,再加上略显疲乏的精致容颜,娇小又惹人怜爱的身材,那副慵懒的模样令人不禁想要拥入怀中。
但是,少年却知道面前的少女正是自己最大的敌人,极为统领这个虫骨军的亡灵之主,掌管者亡灵“巢穴”的恐怖存在。
“吾的东西……吾的东西……”
周围的亡灵磨砺着自己的牙齿,对着少年发出刺耳的响声,不过迫于少女的威严,不敢上前将这名已经奄奄一息的勇者咬碎。
看样子随时都是周围怪物们的饵食呢!
而坐在王座之上的少女看起来没有任何想要进攻的打算,被斩断的双手也在刹那间恢复的原样,她只是盯着前面少年的身影,不断呢喃着,露出孩童般的渴望与执着。
“想要……”
什么啊?这个家伙……
阿诺德本来以为亡灵之主会是多么恐怖的存在,结果看到这名率领着将每一座城市吞食一空、令人类所胆寒的虫骨军的亡灵之主竟似乎是比起自己还要小的孩子?不,不对,不应该被这家伙的外表欺骗才对,也许这个孩子早就是活了几万年的老怪物也是有可能的哦!
那种怪物……
嗯……
少年看着高高在上却左顾右盼的少女,连苦笑都无法做到。
果然不像啊……
但是一想起她身为亡灵之主……
啊啊,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啊?
总感觉……
血液又沸腾起来了啊……
“我问你,你就是,这个军团的亡灵之主么?我为来自于瓦丁顿的勇者阿诺德·安耶,即为瓦丁顿之壁垒,只要我屹立于此,便无人,能从此通过!”
少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着,举起断剑,对准了巨蛛上的少女。
没错,只要自己站在这里,除非死亡,否则哪怕是亡灵之主也休想通过。
“……吾的。”
“诶?”
“汝……为吾的东西。”
到底在说些什么啊……
“能……成为吾的东西吗?”
难不成……
啊啊……原来是这样么?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……
真不愧是称之为“勇者杀手”的亡灵之主呢!
真抱歉,我可不想成为一具任你驱使的骸骨。
“请容我拒绝……”
“为什么……呢?”
听到少年的拒绝,少女看起来十分的沮丧,但是还是不肯放弃,十分可爱的歪着脑袋,眼底透露出的光彩足以看出她有多么的渴望。
“我既然身为勇者,绝不会屈身与敌人的身下,这是我们的信仰,也是我们的底线。”
“无法和解呢……汝果然也是……”
少女虽然有些失望,但是,这样的也没有什么关系。她想。
反正,勇者都是一样的。
面前的这个人,和其他的勇者也没有什么区别。
这样一想反而更失望了。
而且更想……得到了。
那么,干脆就顺应本性吧!
不也是原本就打算这么做的吗?
少女举起有白骨做成的锁链,将一具具只剩下骸骨的尸首从身后拉出来,拖到少年的面前。人形的骸骨听从着少女的抑制,从地面上爬起来,举起身为人类时的武器,与少年兵戎相向,发出关节相互碰撞所带来的“咔咔”的响声。
“汝,加入他们吧?成为吾的伙伴(宠物)。”
少年面对着曾经的勇者,曾经的伙伴,以及位于亡灵背后孤高的少女,紧握着刀剑。
那便是传说中被称为“壁垒”的勇者阿诺德·安耶与被称之为“虫姬”的亡灵之主伊莎贝尔距今两百年前的第一次相遇,也是人类史上展开反攻的开始。
黑匣·愚钝的勇者与孤单的怪物(其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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